懿钦.

我意甚钦,可平山海,可揽星月.

答觉民书(值五四之际献礼烈士)


觉民吾夫,见字如晤:


  

  双栖楼前的早梅都开了,我从小窗里望去,红红白白一大片,煞是好看。



  舅姑已为依新请了先生读书,孩子每日书读得很认真,有时我会教他写一写字——他已然能把字写的有几分模样了。



  你说你喜欢乖乖巧巧的女儿,然而不想仲新也是个男孩。如今他有两岁了,也是不吵不闹。去岁我身子还算舒坦的时候,愿意抱着他在院子里走一走。



  而今也不行了。




  双栖楼前的梅花两开谢,你在地下已躺了两年。



  两年前我收到你的信,尚未拆时便有种不吉祥的预感;开篇果见“与汝永别”之语,当下只觉得天旋地转,不忍卒读。



  此时才与你回信,你莫怪我,实在是当初悲痛之下,我身子愈发不爽快,致使仲新早产,这可能是我此生最对不起仲新、最对不起你的事情。



  自你那年没等到暑假便从日本赶回来时,就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了。果然不日你孤身便赶赴广州,留下舅姑、依新,还有怀着仲新的我。



  交通不便、音讯阻绝,你远在广州,我哪得知你的消息?



  可我不曾想过的是,日思夜想,只盼回来你一封《与妻书》,上言加餐食,下言长相忆。



  你言:“作此书时,泪珠与笔墨齐下”,焉知我读此书时,何尝不是血泪相和?



  我十五岁嫁你,十七岁你异地留学,十九岁小逢,二十岁,我又守寡。



  我素知你心怀天下,故而你一心革命我也支持你,盼着你能沉疴肃清,换个天下太平。我支持你日本留学,支持你参与革命,与你一起建了一所学校,你从日本回来一声不吭便奔赴广州,我也不曾怪你。



  可我当我见得“意映卿卿如晤”六字时,我竟有些后悔了。



  依你信中所言,你为天下献出生命,不过是因为爱我罢了。



  可我知你这样说不过是在骗我: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,你明知道我失去你将有多痛苦,却依然狠心地把我一个人留在世间,依然狠心地让我夜夜辗转不能眠,在相思的苦海里起起伏伏、不得靠岸。



  还有我们的孩子,你考虑过孩子应该怎么办吗?



  是不是你从就不爱我,我从不如你心中的天下那般重要呢?



  你赚足了美名,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名号,足够供后人敬仰千百年;而我呢,我除了思念与痛心,还能得到什么?



  林觉民,我恨你。



 你是多狠心,才说的出“当尽吾意为幸”这样的话来。


 

  《与妻书》我已忘记观过多少遍,只知字字句句都刻于我脑海,忘不掉了,我仿佛听见你的声音在每个夜里读给我,唤我卿卿,苦苦地折磨我。



  我想烧掉,终究还是舍不得。



  活到这样痛苦的地步,我总不免回忆过往。你我之间美好的点点滴滴,如何谈诗作画、如何疏梅月影、如何海誓山盟,你在信里已写得清清楚楚了。



  你可知这些回忆,如今都是我挣不开的梦魇啊。



  我确确实实悔过,或许我不应支持你去革命,或许这样我就可以保全自己的幸福。



  但我又知道,你做不到弃苍生于不顾,我也是。



  何况我更懂得,你爱苍生,不过是因为爱我。



  因此即便我有些悔意,却没有什么真的值得后悔的事情。



  再来过一次,我想你还是会选择去拯救苍生,而我也会选择支持你。



  我们之间的悲剧,从不是你一个人的错。



  这个世界错了。



  你走后这两年,我的身子一天不比一天,每每神情恍惚、飘思不定。舅姑为我寻了好多汤药,都苦口难咽,而喝了两年,渐渐也喝不出味道了。



  眼见着两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,神情模样愈发像你,我便心痛难当,只是所幸这天地还有你的影子和血脉。



  近来,更是头痛之症频频发作,已入早春,仍觉遍体寒凉,精力更是每况愈下,情绪也愈发难以控制,我大抵知道自己要不行了。



  这世间放不下的,惟有两个孩子罢了。



  依新身体也不大好,这是我最惦念的;仲新仍是太小,还不知可否顺遂长大。



  觉民,你看,你走了,事情都变的这么糟。



  所幸舅姑身子尚是康健,还有精力照料我们的孩子,我便是走也走的安心了。



  作为孩子的母亲,我希望他们可以平安长大,一生幸福;可是作为你林觉民的妻,我希望他们可以为天下而战,换中国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


  觉民,写信给你的时候,我没有流泪,大抵是因为这两年里,泪已被我流尽了,甚至我想到可以很快去地下见你,还觉得很幸福。



  我自幼畏寒,地下那样冷,所幸还有你陪着我。



  我不盼来世,只盼死后长相厮守。



  觉民,我爱你,你是知道的。



  时至今日,也懂你所言那般:书未竟、欲搁笔。烛火要燃尽了,我也累了,还有好多话,我们黄泉见了再说吧。我还在等着,你陪我过二十二岁的生辰。



  不知地府,可有双栖楼前成片的梅花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妻陈意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民国二年四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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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续在这里 @北笙.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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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《答觉民书》:

  从前我总以为,古文虽美,总是难以令人从中直接体味情意。

  直到读过《与妻书》。

  我第一篇含泪读的文言文。

  原来悲剧,也可以是彼此深爱的苦果。

  《与妻书》之美,不是我可以叙述出的,喜欢的朋友,还是建议大家通读原文,这里不作赘述。

  而本文,以陈意映女士视角,给林觉民先生回信,私设回信时间为林觉民先生逝世两年后,也就是陈意映女士即将逝世前。

  我读了许多大大的回信,大多是表现了陈意映女士爱国刚烈的品质。

  而我想以一个妻子、一个母亲的身份,去展现一个女人失去丈夫的痛苦,和选择拯救苍生的坚强。

  想过用文言文体,奈何水平不够,以后再说吧。

  我希望陈意映女士的性格特点,在我笔下更为丰富。

 有误处,还望大家多多指教。

  写这篇文的脑洞最终还是来自于妖扬的《与妻书》。

  含泪而听。

  所以最后要摆一张男神照片镇文。(听《与妻书》仿佛妖扬给我读信☺我不管我就是王敬轩同学的卿卿🙄)

  爱你们❤

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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